还是约晚饭吧，外面实在太热了，不想出门。

她提前定的十二点见面，我在饭店里等了她半个小时，直到十二点半才收到了这条信息。

我理解，女孩子嘛，防晒和怕热是正常的。

大中午的太阳确实厉害，临时变主意也能理解。

我简单回复了「好的」，然后就回家了。

我妈一听这事，叹了口气说「完了，她肯定对我儿子没兴趣！」

我爸也叹气，摇摇头，转身去摆弄他的鱼缸。

我无奈一笑，没有多说什么。

晚上六点，我们在她家附近的餐厅见面，她挑的地方。

我又等了半个小时，她才慢悠悠地来了，眼皮抬了抬扫了我一眼，竟然没提迟到的原因，我心里感到有些尴尬，只好硬着头皮自我介绍：「你好，我是程晨。」

她轻轻点了点头，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从我身上扫过。

「叫我Kiki就好了，你似乎比照片看上去随意，额，我是说你穿得有点太简单了。」我满头雾水地问了句「啊？」

她耸了耸肩，嘴角一撇。

「无论如何，来这种地方还是要保持服装礼仪的吧。」

「不过如果这是你第一次来这种场合，我也能理解。」

听着她的话，我越来越纳闷，这不就是一家市里的私房菜吗？

我穿短袖到底有什么问题？难道还真得穿西装打领带？

这倒不是重点，关键是

「请问你之前是在国外留学吗？」我忍不住问她。

「我在省会读书，我们学校是百年老校，很多考上一本的学生也会来读书。」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。

「我觉得学历并不重要，关键在于学校的声望。」

我没有再发言，因为她刚才一口一个英语单词，我以为她是归国华侨。

我把菜单递给她「你点吧，选你喜欢的就行。」

她也不客气，拿过菜单一口气点了一堆，我记得好像全是这家店最贵的菜。

看着她继续念菜名的样子，我试着打断她：“我已经点过一些了，要不先吃这些吧，不够再加?”她一脸不可思议，语气有点不满：“听说你在大公司工作，不缺钱，出来相亲连这点儿钱都不愿意花?”其实花不花钱并不是重点，我俩一共点的菜再加起来，四个人也吃不了，真的有必要吗?听了她的话我只是笑了笑，然后站了起来。

她忽然大声质问我：“你干什么?不会真被这点菜给吓跑了吧?”这家偏僻的小店本就没多少顾客，此时连服务员都用吃瓜的眼神看着我们俩。

脸上有点发热，我赶紧解释：“我去一下洗手间，刚等你时喝了很多水。”她却挡着我，不屑一笑：“尿遁吗?相亲这么久，我第一次听到这么低级的借口。”我记得听表姐说过，有些奇葩相亲男会吃一半就逃掉，想想我也能理解她的反应。

我无奈地问她：“那我结完账就能去洗手间吧?”看着我刷卡，才总共三千六百五，她才松了口气，允许我去上厕所。

刚要走，一个女的朝Kiki那里走过来：“真的是你啊王小燕，刚才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!”她的本名可比Kiki更贴近生活。

我回来的时候，她们已经寒暄完了，那女的问王小燕：“这是你对象吗?”王小燕尴尬地笑了笑，急忙否认：“怎么可能，我们只是一起吃个饭。”那人走后，我随口问：“你朋友吗?”她看了我一眼，语气有点挑衅：“怎么?喜欢吗?你没机会了，人家老公可做生意，开的车可得一百多万。”我点了点头，确实不便宜。

“介绍人说你研究生毕业，学历还行，年薪上百万了？”她的这一问让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“我们算的是税后，月薪一万六。”她一脸的不屑，眉头皱得紧紧的「为什么会这么低?」

低吗?

她这样一问，几乎让我无从应对。

我们这儿不过是个十八线小城市，连个机场都是这两年才有的。

我们市平均工资才四千多，就上班族来说，我虽然不算特别出色，但在我们这儿绝对算不上低。

她的质疑和不满让我立刻语塞。

我一沉默，她便放下了筷子，

「我帮你算一笔账，一个月一万六，加上年终奖，一年连三十万都没有。

你才毕业两年，攒的钱估计连全款买房都不够，最多也就买辆国产车吧。

要是结婚的话，我看你连彩礼都凑不齐。

更别提婚后有了孩子，教育费、学区房，这点收入可不够啊。」

听完这些，我不禁对她有些佩服，能算得如此精确，显然是因为她的收入和消费水平远超普通人。

我犹豫着问她「你月薪多少?」

「三千六。」

我顿时愣住了。

月薪三千六的人，怎么会觉得一万六低呢？

她见我不说话，觉得自己说服了我，于是继续滔滔不绝。

「你是男的，我能和你一样吗?许多女性还不工作呢，我起码一个月能挣几千。

「我妈说，现在这个社会，男的一个月不挣个几万，都是废物，不值得嫁人。

我结婚可是要做小仙女的，老公不仅得挣得多，还得舍得花钱在我身上，不然我还不如在家里当公主。」

我听着，有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，有时又觉得她在怼我。

但是她表情认真，让我怀疑，她并不是冲着我去的，或许她只是觉得挣得少的男的都是垃圾而已。

不管我为什么沉默，她自顾自问道:

「你在北京上学，怎么回家了?是不是因为那边房价太贵?」

其实北京倒是有房，我爸妈在老家住惯了，不愿意过去。

更何况去年我妈做了个大手术，让我意识到父母才是最重要的，所以回了老家。

我笑了笑，正想回应，王小燕又开始说:

「那你在我们市买新房了吗?我可不打算跟公婆一起住。」相亲虽然让我有些不爽，但问问房子和车子也算是正常吧。

我父母住在市中心一套平层，除了老城区的房产，家里还有一套别墅，现有的房子也够我们住的。

我如实说了句：「还没买，打算下半年看看。」

王小燕听后，只是瞥了我一眼，低下头继续吃饭，不再发一言。

我以为她是饿坏了，没想到过了好一会儿，她突然冷笑了一下，用轻蔑的语气说：「你真是搞笑，来相亲居然还没房，你是在开玩笑吧？」

「你知道，女孩相亲一次要花多少成本吗？化妆品的费用我就不提了，单是日抛美瞳都得快一百，倒是你们男生，洗洗脸就能见面。

早知道你连房子都没有，我根本不该来，这不是白折腾吗！」

「要不是看你长得还行，我早就走了。」

话一说完，甜点上桌，餐厅的氛围灯亮了起来。

她补了口红，拿出手机开始自拍，试了好几个角度还是不满意，最后让我帮她拍。

她强调：「一定要把后面的餐厅名字拍到，我想发朋友圈。」

听了她的要求，我认真帮她拍了十几分钟。

她拿过手机检查结果，不太满意，嘟囔着：「你这大直男，拍得也太差了，唉就这样吧，至少有几张能用的。」

连句感谢都没说，就开始坐那编辑朋友圈发美照。

我心里有点不快，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。

她既嫌弃我又指挥我做事，跟我也没好到哪去。

不过无所谓，反正她也没看上我，这次交往就算结束。

终于拍完照片，她吃了口甜点，下一秒就把东西吐到了餐巾纸上，扔进了垃圾桶，脸上露出不快，「口感真差，肯定是植物奶油，我一尝就知道！」

「我从不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，我妈说过，女孩儿要富养，穷人才吃这种。」

我心里压抑着一口气，闷闷的，实在想闭嘴。

王小燕把甜品稍微推开，开始评价餐点。

「你点的这些菜我不是很满意，这家店的氛围不错，但菜品一般，还是上次在上海吃的正宗。」

我心想，你自己选的地方，既然这么不喜欢，干嘛还定这个店？

不满的菜还点了一桌子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

这些行为让我越来越感到不耐烦，虽然心里有些不爽，但为了保持礼貌，我没表现出来，努力忍耐着。

王小燕似乎意识到了我沉默的时间过长，疑惑地问道：

「你怎么不说话？不会因为刚刚花了几千块不高兴吧？」

我摇了摇头，「没有，我就是在听你说。」

她并不在意我的回答，继续说道：

「其实我还是对你比较满意的，午餐故意放你鸽子是我妈让我考验你。」

「没想到你居然没生气，情绪挺稳定的。

今晚选择这家餐厅也是想看看你的经济实力。

虽然你有点小气，但结账时倒是很快，也算是加了分。」

听着这话，虽然貌似在夸我，但怎么听着就是刺耳呢？

我刚想说声谢谢，她就打断了我，

「不过说实话，没房子还是硬伤，既然我们是在相亲，就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，直白一点，我们俩不合适。」

听到这句话我长出了一口气，仿佛是在等待这句清晰的拒绝。

毕竟看她一晚上的表现，我也觉得自己没那个福气。

我微笑着说道，「没关系，我理解，就当是朋友聚餐了一顿。」王小燕摇了摇手中的杯子，打量了我一番，接着问道：“你有185吗？”

我告诉她我有187，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。

“说实话，你长得挺帅，但没有房子也没有车的男人再帅也没用。

我有工作，能自己养活自己，外表条件也不错，像我这样的女生可不会轻易倒贴男人。

但想满足我要求的男生实在是太少了，所以今天才愿意和你见面，碰碰运气。”

我忍不住问了一句：“既然你自己有工作和实力，为什么不自己攒钱买房呢？依靠自己实现对男人的要求，不是更稳妥吗？”

王小燕撇了撇嘴，满不在乎地说：“你懂什么？我有几个同学就是通过嫁人实现了阶级跨越，她们条件还没我好呢！她们行的，为什么我不行？”

“我一个月三千多，猴年马月都买不起房。

我妈说，找个有钱的老公，所有问题都解决了。”

我点了点头，问她：“先不说那种男的为啥会选择你，假设真有那么一个人，他要你做全职主妇，你愿意嫁吗？”

王小燕翻了个白眼，毫不掩饰地说：“他有那个资格吗？我读了这么多年书可不是为了嫁人后在厨房忙活的！有钱的话请个保姆不就行了？”

我笑了笑，问她：“不觉得这有点像天上掉馅饼吗？”

她听出我话里的讽刺，立刻不高兴了，攻击性地回击：“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，自己没钱就觉得别人也挣不到。

硕士毕业又如何？我同学初中毕业一样开奔驰。

我就说你没房，怎么了？这就触及到你的底线了？”

我慢悠悠地回应：“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挺矛盾的，既然你想要房子和钱，为什么不自己去努力挣呢？你觉得男人赚不了几万就是废物，可你自己拿着三千六的工资，又算什么呢？这未免太双标了吧？”

王小燕没料到我这么不给她面子，气得脸都红了，声音提高，质问我：“那你觉得女生就该在家伺候你们吗？当你们的免费保姆？抱歉，我这独立女性可不乐意！”

我站起来打算离开，给她最后解释：“我支持女性独立，但我对某些人既要又要的心态，实在是不太理解。”走出餐厅后，她本来想发火，可一看到我走向不远处那辆跑车，她愣住了。

王小燕眨了眨眼，紧跟在我身后，换上了一副笑脸，

“哎呀，你开的这车真不错啊，能捎我一段吗？”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，“行啊，我给你也扫一辆。

你想要单车还是电动车？”

说完，我在跑车旁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，给她推了出来。

我心里暗想，王小燕真是会变脸，她的表情一下子从晴天转为阴沉，似乎在忍耐着不想对我骂出来。

我好心又给她扫了一辆，说道：“快回去吧，都八点多了。”

王小燕瞪了我一眼，冷冷哼了一声：“不用，我打车。”

说完，她就转身离开了。

回到家，爸妈问我：“这么早就回来了？没去逛逛吗？”

我随便敷衍了几句，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。

半夜时，突然想起跑车还没开回来！那辆车确实是我拿去的，当时没想到要说实话。

介绍我去相亲的人是我妈的远方亲戚，我没让她说太多自己的事，那边可能以为我没房没车还没钱。

第二天我去取车，恰好碰见又在相亲的王小燕。

不过这次她见面的男的居然是骑共享单车来的，

看到我打开车门，王小燕扔下相亲男，踩着高跟鞋飞快跑过来，连之前的事也没放在心上

“这车是真的吗？我今天穿高跟鞋累坏了，你送我回家吧！”

说完，根本不管我答不答应，直接一屁股坐了进去。

我只得把她送回家，她在车里左看看右看看，仔细打量着每一个细节，眼神里满是惊喜

“这是捷豹吧，没想到你还挺有品位的！”

“虽然你这车也不算贵，不到一百万，但偶尔坐坐也不错！”

我笑了一下没说话，只想快点把这位“祖宗”送回去。

王小燕转过头看了我一眼，语气像是在撒娇

“生气了吗？今天我是真被我妈逼来的，那个男的比不了你！”

我回应道：“别这么说，我可没什么本事。”她轻声叹了口气，继续撒娇说：“我真服了你这个钢铁直男，女孩子这么说其实是在夸你，要知道你一点儿都不会哄女孩子。”

嗡嗡……

她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一连串微信消息，她朝我投来一瞥，便把手机面朝下放置。

但对方的消息还是不停地发来，紧接着对方直接打了语音过来。

王小燕把音量调低，转身朝车窗，背对着我接听语音。

虽然声音不是很清晰，但显然对面是个男声。

王小燕一接通，语气立刻变得不好：“到家再和你说，别再发消息了！”说完她立刻挂掉。

然后她有些不自在地看了我一眼，解释说：“我哥，可能我没回家让他着急了。”

我并不想探听她的私事，点点头表示理解。

直到后来我才明白，这个王小燕所说的哥和她真实的关系让我感到很震惊。

王小燕又环顾了一下车，问我：“这车是你爸妈买的吧？分期付款还是全款？”我刚开口想说话，就被她打断了。

我真受不了别人打断我说话的样子。

“家里有钱也算本事，至少会投胎嘛！但得看情况，如果父母的钱都不愿意给你，那嫁人也没什么意义。

你家是什么情况？”

我如实回答：“我家就是一般家庭。”

王小燕思考了一下，忽然笑了起来：“普通的好，这种太富裕的家庭压力可大了。

我有个同学嫁给了市里的首富，天天被婆婆骂因为生不出儿子。

我可不想多生，女孩子的生育成本太高了，我可是小仙女，哪能在肚子上留伤疤。”

普通的家庭好？那我记得昨天你在骑共享单车时可不那么想吧？

“我就喜欢普通的家庭，家人平平淡淡，小满胜万全嘛！”

听她这么说，我问：“我连房子都没买，这也算好？”

王小燕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：“这有什么嘛！等结婚了慢慢努力就行，房子根本不是什么大事。”「你后座的鱼缸是自己买的？你竟然养鱼？算命的是说我与水有缘，得常跟水里的生物亲近。

现在还早，要是没事的话，去你家看看你的鱼吧？」

她的这番话让我有些懵，正想着怎么拒绝，却接到了电话。

表姐的声音立刻传来，「臭小子，我的车还没开回来吗？」

「一会儿就回。」

挂掉电话后，王小燕皱起了眉头，似乎在从刚才的对话中揪出重点，接着迅速问我，「这是谁？」

「我表姐。」

「这是你表姐的车？」

「嗯。」

「你怎么不早说？假装自己在开豪车有什么意思？」

你也没给我留个话。

我懒得跟她争辩，继续沉默着驶向她家。

王小燕双手抱胸，气呼呼地看着前方，呼吸声颇为急促，显然是被我惹火了。

她整个人也变得冷淡无比，仿佛不久前急着往我家跑的完全不是她。

我故意问她「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出门，吃饱了吗？要不再吃点？」

王小燕把头转向车窗，不愿意看我，冷冷回了一句，「不了，我急着回家。」

「保持身材啊？你已经够瘦的了，多吃点饭。」

「我身材瘦或胖并不需要男人来评价，请你注意你的措辞。」

我连忙道歉，「哦，抱歉，我没有想那么多。

那你还想去我家看鱼吗？正好顺路。」

王小燕冷笑了一声，「不去了。

我之前摔过进河，看见鱼就觉得恶心。

算命的也让我离水远一点。」

我从她话中察觉到了隐含的拒绝，故意表现得无辜说，「见你两次，觉得我们挺合适的，你想找个普通家庭，我刚好就是，房子没关系，我没车没房。

我们都在上班，辛苦几年，房子车子都能有，要不你这么认为？」

王小燕的手机差点被她捏碎，她忍耐着没有发作，生硬地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，「我没记错的话，上次已经明确拒绝你了！」

我似乎还抱着一丝希望，不死心地问她，「你不是亲口说过，结婚了会跟我一起努力吗？」

这句话瞬间触动了王小燕的底线，激怒了她。

她转过身，直视我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开始质问我：“你的意思是婚前一分钱都不出，结婚后让女方跟你一起过苦日子吗？你怎么好意思这样想？要是我在你的位置，真是懒得说这种话。

你知道结婚对女人意味着什么吗？她的一辈子都是在赌你！如果嫁给一个没能力、没钱的人，婆家还不支持，那还不如死了算了！”

“你都二十九了！听说你本科毕业两年后才继续读研，按相亲市场来说这可是大龄男了吧？如果没有房子、车子这些资格加分项，那就只能算是最底层的男人！”

“真搞不懂你读研的意义，读那么多年书有什么用？挣的钱也不多。

还妄想着找个恋爱脑一起奋斗？我觉得，穷人根本不配结婚！”

听她那番话，似乎恩慈也无法挽救穷人的命。

王小燕说得气喘吁吁，越说越激动，我真担心她会气坏了。

我急忙劝她：“都是我的错，不该说那些话，别生气了。”

她听后反而更生气了：“你这是在说我无理取闹？”

这时，表姐打来电话：“我和你姐夫去旅游了，等下飞机前，车可以先放你那。”

刚回来又要出门？真的是不累吗？家里待不住。

对了，等我回来时，能不能把你那辆刚提的新玛莎拉蒂借给我开开？

挂掉电话后，车内一片静默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

过了一个十字路口，王小燕的家到了，我停下车问她，「导航没问题吧？」

副驾驶座上的她点了点头却没有动，我催促道，「快回去吧，你不是说急着回家吗？」

她干笑了两声，犹豫着问我，「你买了玛莎拉蒂？你不是月薪一万多吗？怎么会买得起那么贵的车？是你爸妈出的钱吗？」

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，径直打开车门，等她下车。

王小燕不情愿地下了车，挡在我面前说，「都怪你之前没解释，害我误会了。

要不我明天请你吃饭，给你道个歉吧！或者送你个鱼缸？」

我摆摆手，「不用了，你不是很讨厌鱼吗？卖鱼缸的地方到处都是鱼，你难道不怕晕过去？」

她哎呀一声，开始撒娇，用手拉我的胳膊，我赶紧躲开。

她指着我说，「你怎么这样啊，我这都主动跟你道歉了！明天一起吃饭吧！」我说，「不了，我是穷人，没资格吃饭，我在减肥。」

话没说完，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人，给我脸上来了几下。

我没防备，挨了几下，差点摔倒。

王小燕尖叫着，喊「别打了，快住手！」，拼命拉开了那个施暴者。

我靠着车子站稳，才看清对方的样子：

一个约三十岁的男人，个子高，身材壮，脸上有道明显的伤疤，一只胳膊满是纹身，看上去就像个坏人。

他怒火中烧，死死盯着我，像一条护食的野狗。

我掏出手机想报警，王小燕却拦着我不让我报警，

「对不起程晨，这是我哥，他不是故意的，你就别报警了好不好？」

我指着脸上的伤，「我被莫名其妙地打了，难道我不能报警吗？」

那个男人听到后又想靠过来打我，嘴里扬言要弄死我，「小燕，你就是因为这个男的不接我电话吗？我就要弄死他！」

王小燕拼命拉着他，向我道歉，求我别报警。

我也心软了，开车回了家，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，没有再追究。

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。

我妈看到我脸上的伤，心疼得不行，偏要问个究竟，这才把刚才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。

我妈听完之后心里不踏实，赶紧找人打听了王小燕的家，最后查出那个打我的人确实是王小燕的“哥哥”，不过并不是亲的，更关键的是，事情不止于此。

王小燕的父母离婚后，她妈遇见了个做生意的男人，那人有个儿子，就是今天揍我的李。

王小燕大专毕业后就和李童订了婚，可没多久李童的爸破产了，欠了一屁股债，王小燕的妈为了不被牵连，带着女儿逃跑了。

李童的父亲破产后不久自杀了。

李童因为打架被抓了，前段时间才刚出狱。

看来是便宜哥哥想要复合，但王小燕显然不想这样。

我爸妈觉得她的家庭背景很复杂，而且订婚的事情也瞒着我，不太好，建议我好好和她聊聊，断了联系。

我答应了，毕竟我觉得经过今晚这场闹剧，王小燕也不会主动找我了。

没想到当天晚上，她却发微信过来了：“你的伤怎么样？发一下你家地址，我想帮你买点药，真是过意不去。”我根本没打算追究，更不会接受她的好意，直接拒绝了。

对方又发了一条消息：“那好吧，真的很抱歉，有机会我想当面跟你道歉。”这话怎么看都像是在客套，我根本没在意。

谁成想，第二天一早，王小燕和她妈竟然跑到我家来了！刚开门，王小燕的妈妈就从介绍人的身后走了进来，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，看样子不便宜，至少得几千块。

“我女儿没分寸，昨晚的事实在让人感到不安，今天一大早我亲自上门来给你道歉！”我们全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操作震惊了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，王小燕就跟着进来了，递给我一个红包：“吃饭的事其实是想看看你，不能让你一个人花钱，这是我的那份，特意过来的。”她的妈妈也跟着附和道：“对，让你破费了，我已经骂过小燕了，你快把钱收下！”

对方使劲把红包往我怀里塞，我吓得连连后退，“没关系，也没花多少钱，真应该的。”

她的妈妈一脸严肃，“小晨，你这是不给我面子。

阿姨虽然没什么钱，但也不想占你便宜。

你不收就等于看不起我。”

这罪名可不轻，我妈拉了拉我说：“收下吧，这也是人家的心意。”

我一打开红包，里面竟有四五千。

这怎么回事？

“阿姨，这钱太多了，AA制也就一千多，我不能收。”我把红包放回桌上。

“这都是阿姨给你的红包，就因为你昨晚那个无能的男人打了你，幸好你没报警，不然他又得进去了。

你不收就是不原谅我们！”

这套话术怎么老是重复用？

但不管怎么说，王小燕母女的这番举动给我带来了不小的影响。

我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她们可能有些误解，作为母亲的她这么正直大方，女儿又怎么会差呢？推辞不过，只好收下这笔钱，想着以后有机会再还。

这个决定让我之后十分懊悔，真应了那句“姜还是老的辣！”

一周后，我突然收到了王小燕的电话，她听起来十分焦急，哭着跟我借钱：“我妈不小心摔了腿，住院需要十万块钱，如果你不放心，我可以给你打欠条！”虽然我对于摔一条腿居然要花这么多钱感到疑惑，但前几天我刚收了人家的几千块红包，这钱我能不借吗？

挂了电话，我立刻赶了过去，也没要什么欠条。

我妈让我去医院看看，我觉得去是应该的，毕竟人家长辈亲自来过道歉。

结果王小燕一直避开不愿意。

我猜她可能又去相亲了？不想让相亲对象多想，干脆不再提。

又过了一周，王小燕再一次来借钱了，她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堆，

“我妈的情况不太乐观，医生发现她腿部有癌细胞，要不是这次事故我们还不会知道。”能不能再借我十万？我一定会在我妈出院后分期还给你。

我手头有钱，但我可不是冤大头。

不是我不愿意帮忙，主要是我们没有亲近关系，之前已经借了十万，现在又来借，我自然要小心翼翼。

我跟她说：“这么严重啊，我想去看看阿姨，不然我心里不安。”王小燕起初不乐意，过了一会儿，她突然答应了：“那你明天来吧。”我以为病房里只有她和她妈，结果一开门，病床周围站满了她家的亲戚。

王小燕立刻接过我手里的花篮，拉着我开始给大家介绍。

“姑姑、姑父，这就是程晨。”

“姨妈、表姐，这就是我说的程晨。”

“阿姨，我妈住院的钱都是程晨出的。”

“表弟，程晨哥开的是你梦寐以求的玛莎拉蒂！”

我听到这简直无法忍受，“等一下！你这是在搞什么？”

王小燕拉着我的手臂晃了晃，“你对我这么好，我想介绍给家人认识呀！”

我转身一看，她家人都一脸好奇地盯着我，目光中并不友好，甚至有几分算计的意味。

这样的场面我无处可退，只好沉默着看看王小燕到底想干什么。

“你家那个小区均价三万多吧，你们家条件这么好，娶我们小燕得拿出点真东西！”王小燕的姑父大声问我，似乎完全不在乎医院的安静。

我表示虚心请教：“什么算是真东西？”

“得给小燕买套房，写她一个人的名字，让她母亲住。

她妈一个人带大女儿不容易，我听小燕说你们小区不错，可以买那里。”王小燕的姑父一挥手，提出了要求。

我十分赞成：“买是应该的。”

小燕的姑父对我的反应很满意，接着说：“你那车也给我儿子开开，他喜欢跑车，给他练练手！”

我带着微笑回答：“没问题，随便开。”

他对我更是欣赏，看我的眼神带着极大的赞许，

“至于彩礼，我们也不多要，五十万就行。”咱们这个地方的彩礼通常在十五万左右，然而王小燕却不同。

她有165的身高，这身材，简直可以当模特。

她还在省会的大学上学，和你的研究生学历很匹配，五十万的彩礼也是为了给孩子创造个好未来。

我不明白一个男性长辈在众人面前评价侄女的身材意图何在，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说了句：“不算多。”

可她的姑父似乎还想继续说，结果我打断了他：“你们对李童和她的订婚这回事都瞒着我，是出于什么考虑？”

亲戚们的脸上显得比较尴尬，相互间交头接耳都不敢出声。

王小燕急忙拉着我的手解释：“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，我早就和他没关系了！”

她母亲看上去并不像癌症病人，脸色红润，甚至比我还显得健康，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，坚定地说：“他根本配不上我女儿！我女儿只订婚并未领证，这不算数！”

我挠了挠头，问她们：“我上次被李童打了，要是他再找我麻烦怎么办？”

王小燕的姑父拍了拍桌子：“他敢！不就是把他送进去吗？上次就是我干的，这次照样可以！”

我才明白，李童之所以两年前入狱，是因为那时候他看到几个小混混欺负王小燕，上前保护，结果被挑衅，最后一个人被打得重伤。

而那些小混混是王小燕的姑父找来的，他们设计这个圈套，就是为了排除李童这一障碍，让王小燕顺利地相亲嫁给有钱人。

病房的门被李童踹开，他一头冲进来，抓住王小燕的姑父，狠狠揍了几拳，顿时让对方痛苦地嚎叫着。

其他人见状纷纷尖叫，试图拉开他们，整个病房瞬间乱作一团。

我趁机悄悄溜了出去，临走时顺便报了警。

在前往医院的路上，我遇到了李童，准确地说是他把我围住了。

“小燕已经跟我订婚了，你要是再纠缠她，我绝对不会放过你！”

李童扬起拳头，满脸威胁。

我问他：“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究竟会坐多久的牢吗？”

他的神情顿时一变，“这跟你有什么关系？”

“我听说你在赌博上欠了一大笔债，王小燕前几天跟我借了十万块钱，就是为了帮你还债吧？”

“只要你跟我去一趟医院，这笔钱我就不追究了，怎么样？这个交易可划算。”李童的眼神闪烁，似乎动心了，于是刚刚的那一幕就发生了。

借钱给王小燕的第二天，我就揭穿了真相。

我的高中同学恰好是王小燕妈妈的主治医生，没费多少功夫就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。

她妈妈只是摔了一跤，住几天医院就能好，几千块的钱根本用不着。

上次被李童揍过后，我就找人调查了他的背景。

出狱后，他一直找不到工作，被王小燕想嫁有钱人的想法激怒，结果染上了赌博。

他原想着能一夜翻身，谁知越赌越惨，借了高利贷后却还不上。

那些催债的人找到王小燕的家，非要讨个说法。

王小燕的妈妈和那帮人理论时被推倒在地，结果摔了腿。

借着这个机会，王小燕开始向我借钱来偿还债务。

那天之后，李童又被捕了，因为他狠狠打断了王小燕姑父的鼻子，对方不愿意和解，要求重判。

王小燕的妈妈在复查时真的查出癌细胞，王小燕急忙来找我帮忙，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，「你不是个独立女性吗？这些事情应该你自己能处理吧。」

她满脸不敢相信地问我，「你不是曾答应我姑父给我五十万彩礼吗？现在打算食言了？」

我轻笑了一下，「抱歉，谁承诺的就去找谁，要我帮忙不太可能。

我当时说的是不多，没说可以。」我提醒她，「对了，十万块也早点还我。」王小燕竟然想赖账，我冷冷地呸了一声，“好啊，要玩就玩吧！你能证明我借过钱吗？我记得当时可是你家不让我写欠条的。”

我打开手机上的录音，看到她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，我忍不住笑了。

因为工作的关系，我的通话始终是自动录音的。

“如果不还，我可以考虑上法庭，到时候强制执行或许会让你更加尴尬。”王小燕一个月后就要结婚了，婚礼前一天，她把钱还清了。

她嫁给了一个在家里啃老的拆迁户，遗憾的是，她公公紧紧把房子和钱握在手里，只留给了自己的小三和私生子。

王小燕嫁过去后才发现，老公不仅没存下一笔钱，反而还欠下不少网贷，婚后生活过得紧紧巴巴，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。